摩旅那些事儿·
吴瑞
自从换了NX400,总想着出去摩旅。但一个人出去,没什么经验。万一爆胎,万一摔了,万一天气变化,万一这、万一那,充满未知的旅程让我难以下决心出发。
我慢慢地在由近及远地骑行,从城市到乡野,从阴天大风到晴空万里,从寒冷的冬夜到烈日炎炎的夏天午后。也许一点点事,找个理由就出发。像是去舅舅家送条鱼,像是看望一下姑妈,像是镇上去给母亲买点药,都是我骑行的理由。
最初一辆复古街车6000公里卖掉了,置换成ADV,还有日常生活买菜接娃最倚仗的125踏板车,几辆摩托车勉强凑够了三万公里的骑行经验。
还有就是参加俱乐部活动。骑行最多距离的是跟团骑行280公里再加自己来回80公里共行驶了360公里。
之前他们去得远时,我是街车新手,又因家中事务繁忙,没怎么去。后面车也更大了,家中事务也少了,再有活动就一场未落下全去了。之前我错过的远行都需要2天以上,去大别山,去神农架。现在只是期待着俱乐部再组织这样的旅行。
孩子暑假刚开始时,我仍在武汉生活,除了不去公司工作,其它生活照旧。
在健身房的跑步机上,跑了9分钟,实在就坚持不了了。看着娃也是懒于出门,精神倦怠,感觉这是空调病。于是带着娃去农村老家过活。农村的房子都比较大,密闭性也没那么好,即使有空调也只在一个房里用。村附近有个农场。农场人现在的营生主要是种植苗木,其实更像林场,农场好像因为一直这么叫或者说是一种行政编制单位。林场树木繁茂,有一棵很大的树,树干用两人手拉手未必能合抱,上面挂着牌子写着樟树,树龄一百二十多年,受政府保护云云。树是用一大圈砖砌成花坛围着的,花坛旁边还有石桌椅,树冠像大伞朝四面延伸很广,树荫下都铺了花砖,这种对树的待遇在农村是很少见的。我近年刚回农村长住时,偶尔也是去这树下在石桌椅那里读书的。当然,林子不只这一棵树,还有其它生长期不一样的大的小的各色各种的树。
在炎炎夏日这是个避暑的好去处。我带着孩子在那林子里玩,循声找树上的知了,在地上观察很大的死甲虫,还有一处矮林有上百只白鹭和它们的窝,叶子、树干、地上多是白色的鸟屎,味道很冲,令人屏息,只一会就受不了要出来。还有一个方形的人工池,池子旁边的风比林子更大,吹得人很凉快。我们在那里乘凉,看水面若隐若现的小鱼制造的旋涡。一会儿一只棕色的大鸟从南边飞来,径直下落到池里,用双脚蹬着水向前滑行减速,然后一屁股坐进了水里,收了翅膀开始游动起来。这才看出来是只野鸭子,家鸭是不单独行动的,也飞得没那么远和潇洒。那野鸭往前游了一两米距离就扇动翅膀腾空而起,向左调头朝它来的地方飞去了。孩子说要去追。我说估计是它嫌这里水脏还被晒的很烫,刚才来的时候经过一个长着荷叶荷花莲蓬的池塘,水很干净,它可能去那里了。于是说好等一下回去时到那池塘找鸭子。一会儿真的去找,𨚫什么也没看到。
不知是鸟粪的臭味还是林子里阴森的感觉,后来孩子不太愿意去了,只是在空调房里玩积木和小车车。
我时不时摆弄手机看地图和天气,准备着手实施去宜昌的骑行活动了。
按我省地形,武汉在东,武汉再往东就是黄冈黄石鄂州。鄂州很小,与武汉共享梁子湖;黄石有仙岛湖恐龙园;黄冈知道的多一些,红安、麻城是革命胜地,《亮剑》剧中的李云龙就是黄麻起义走出的战将,黄安因为起义才改叫红安。团凤是开国元帅故里。还有苏东坡在黄州当过官,乘船游玩写了赤壁赋,后来人说东坡搞错了,遥想公瑾当年打仗的地方在长江更上游现在就叫赤壁市的地方,就将苏子写赋的地称“文赤壁”,他当时心情可能是“死灰吹不起”吧。说东坡,就想到杭州,以前在杭州开车回武汉时,也常路过二黄。二黄一直在我摩旅清单上,但此时我更想往西边走。东边距离太近,不用一天即可来回,西边距离不近不远更合适,景点更丰富,像神农架,武当山,三峡,古城襄阳、荆州等等。讲起小说演义的、史书记载的、民间流传的各种故事就更多了,这里岂能一一赘述。去宜昌是个很容易作出的选择。直接导航到三峡大坝,345公里,6个多小时。途径的国道346好像在骑行圈很有名啊。
一日,我骑上车就走。也不说去哪。我想,即使有困难或有事就调头回来呗。
走完了汉北河,到了天门是正中午。就找地方吃饭。本想不进市区,就在沿路找个店吃。经过处看到了拉面店还有沙县,就转回来,停在路边。沙县没有开灯,昏暗中却能看到店里椅子四脚朝天地都倒扣在桌子上。于是又启动车再走一点到拉面店,也是如此。那么还是进市区吧。
天门最有名的小吃,就是上次来时发现的黄谭米粉。米粉的最大特点是细,不准确地比较就和母亲缝被子用的那种线一般粗细。我们当地也有,叫糊汤粉,就像小时候吃过任何东西一样都觉得好吃,常常回乡时有意去找却没发现这种。糊汤粉倒有,只是用的粉没有那么细,总觉得与记忆中的那个味道有差距。上次摩旅的重要收获就是发现正宗的原来是天门产的。这是村里长辈乡亲都不具备的知识。只说,以前啊,汉北河上船很多,都是帆船,我们这里是码头,非常繁华,外号叫“小南京”。所以我想,小时候一些来自他地的小吃让我以为就是本地的。现在水运式微,航船久未见过了,码头也没了,只剩下一些少有人追究来源的“下渡口”、“码头村”等地名。
当下我第二次走在天门市区里,这次是路过,并不想花太多时间在吃饭上。不开导航想随遇而安。跟着大流走,走到一处商业中心。进去看里边都是不管杭州上海还是武汉都很常见的吃食,觉得太没特色。打开手机搜索附近,二百米处有黄谭米粉,于是步行去。在那卷帘门完全拉下的店门口对着导航来回了几遍,才不太甘心地在旁边开着的陕西面馆点了个看上去不地道的油泼面。店里其它几桌看上去是当地的年轻人,他们似乎对吃的面很满意。我正吃时又进来一个一直拿着手机贴在脸旁讲电话的人,用的普通话,跟电话那头说业务如何、这边领导风格如何、好久没吃到面食等等。不知道他会否满意。我吃完时他点的面还没上。我出了门找到车骑上随着卾R车流又返回到刚才看到沙县处,重拾旅程。
路宽且车少,离身后城市渐行渐远了。同路的二三辆车,开得不慢。我跟车而行——对不熟悉的路况这是个好策略。只一处高架桥旁边修路,少量的非铺装,桥下水泥墩上清楚地写着一条标语:“父母留给孩子的最大资产是兄弟姐妹”。
一路在直行,约一小时后右拐一小段再左拐,面前出现了一座桥。抬头看到路牌上写着沙洋汉江大桥。桥下江面非常宽阔,大面积的河滩,河滩上倒是没看到什么钓鱼、玩越野的人。汉江在武汉段、汉川段都没有如此的宽阔。行至桥中间,右边看到远远的水中央有很多圆筒状高出江面,还有大型起吊机,像是在修建的一座新的大桥。
过完桥后车轮下变成了黑色沥青路,行驶更加安静平顺。路上的白色标线像是上午刚刷的,在时速60千米的车上,透过偏光墨镜,看不出一丝破损或车轮印。路两旁的电信营业厅、政府大楼、别墅小区、餐饮小店也都有同样观感,就是干净,就是崭新。夏天正午正热的时候,路上没有多少车,也未见行人。城区并不大,几分钟就已经出了城,于是想跟其它城区常见事物中相比除了崭新,也似少了什么——老破小的建筑和四处穿行的电瓶车。
按计划是每两小时停车休息一次,下一站要到荆门才歇。感觉快出城时停路边下来拍了几张照片,就继续走了。
我想着这座城是什么原因给我独特的观感。渐渐地一些记忆慢慢浮现脑海,想到一些人的话,以前整个沙洋是一座大监狱,有说全省的犯人都在那里服刑、劳改。彼时村民口中说“去沙洋”就是犯罪服刑的代词。现在早已听不到这种说法了,不知道改变是何时发生的。没有旅行,没有这次遇见,这些记忆可能就此更加模糊下去直至没有。旅行给了我新的记忆,也整合了老的记忆,它们在一起连成了片,形成新的认识,造就了一个新的我。
又经过不到一小时的骑行,看到一个招牌,写着“进城车辆自助洗车处”,有水龙头、水管、刷子等简易洗车设施,经过那处,看看时间,我知道已经进入了荆门城区。
红绿灯多了起来,慢慢地走,被包围在一众鄂H中,我左右看找寻适合歇脚的完美地点——要好停车、好进出、有零食店。看到了路牌上关公大道、云长路等,但似乎没有中意的地方,要么没什么人,要么人太多。天上下起毛毛雨,地已经湿了,一些进出热闹地方的路口拥堵着,只好小心地避开一边看天上的雨一边看地下的水慌忙穿行马路的人和电瓶车,直行而去。错过一个路口,调头再转向深圳大道时,街边只有显得冷清的高大建筑,这是出城的路。车越来越少,路越来越宽,经过了尉迟恭路,在一个农家乐指示牌附近,我减速靠边刹停放边撑熄火,摘去头盔手套护具,看看身上没有湿。这里雨没下了,天空中有几缕阳光从云层间缝隙射下来。把带着的水喝了半瓶,侧身坐在车上,把靴子也脱掉,脚悬在发动机周围的热空气里,打开手机外放播放音乐,听那歌词道:“多少人走着,却困在原地,多少人活着,却如同死去...”。计时20分钟到了就穿上装备继续走起来。
路依然是宽,车依然是少,山多了起来。前方传来摩托车的轰鸣,不多时几辆仿赛从对向车道上呼啸而过,趴在油箱上的人扭头与我对视一下,车已经开出很远。说当阳,自然就联想到长坂坡,其它倒没什么印象。我想着方便的话过去看看,一路上有锦屏大道、车站路、翼德路等,没有看到长坂坡相应的指示牌。只增加了两个知识点:当阳是归宜昌管,宜昌车牌为鄂E。
我注意着路旁的房屋,和视频网站上摩旅博主拍的景色相似起来。
一个不起眼的左转弯后,就真正的进了山里。我不想后面的宝马车主这么近距离跟着我,笑话我拙劣的弯道技巧,只一个弯后就让向右侧,宝马3系心领神会超了过去,一路保持他前我后这一排位。车道很窄,双向2车道。路上大车很多,是那种拖矿石的翻斗车,几辆一队,占满了整个的车道。大车司机们肯定是经常走这路,开得非常流畅。我跟上车流已经是很高的速度了,完全不用担心他们挡路使我无法超越过去以更快的速度行驶。
迎面的山体被挖开了,整个面是裸露着混杂着暗红黄色黑色的石壁,石壁上挂着之字形路,有一辆车在那上面。又转了一个弯后,再看到就都是茂密林木覆盖的正常青绿色。路一边是山体,一边是围栏,围栏外是悬崖。向下看到前面似一条长龙的车队,龙头在过弯,向上看到后面的车在走着我刚刚经过的路。
跑过这一趟,可以在骑行圈中吹很久了,我想。
感觉走了不少时间,地势平坦起来,终于遇到一个红绿灯。路旁有个漂亮的洗手间,门正对着路,门前用木花箱隔出一个小广场,一侧有个凉棚长廊。我就此停下来,缓解一下刚才毫无思想准备就进入的高强度跑山活动的带来的神经紧绷。上了洗手间出来,走向凉棚,看到长椅边有一个年轻女人,短袖外露出的脸和胳膊皮肤略黑,身材较高,体型精干。她时坐时站,不时向我刚刚骑行来的方向探头望一望,脚边有一堆塑料袋装的东西,像是什么桔子桃子之类的水果。我才注意到一个小小的公交站牌立在那里。还没等看清上面的站名,半空中有几个大字已经映入眼帘,曰“三峡龙泉湖”。隔着河看那边是个很大的停车场,地上密密麻麻划着整齐的线,车没几辆。我想顺着那路牌指示进去看看,又犹豫。此时近5点,天也阴,离目的地还有一个多小时车程,这里若耽搁久了后面就要在此陌生的山里走夜路,这令我不安。呆呆地只看那河,见河水青绿,波浪微微地起伏,往下流处横着一排黄色大石,大石一块接一块挨在一起,朝上的面平整构成一条几与水面齐平的坝,水流经那石坝时迅速下落,形成一排宽而矮的瀑布,煞是好看。水流的声音也好听,让人心绪平静,感到清凉。
不知何时来的一辆环卫车,一人站在车上拿着水龙头由远及近往这一个一个木花箱里喷水,已快到我车停的地方。没看时间,觉得停留够了,就穿护具要走。看了眼等公交车的女人还在那里,我想要不要去打个招呼聊下天或许载她一程。算了,更多的实际考虑迅速涌来冲刷掉了这一浪漫主义色彩。加入车队长龙,成为龙身细小的一部分。刚才一路跟随的前车,想必已经离我很远了吧。在山里,平坦只是暂时的,很快又是盘山路。跟着新的前车,放平心态,不再想超车,不再想什么技巧水平,路程轻松容易。
出了山,不知不觉汇入了城市的晚高峰车流中。随导航走上了一个高架路,限速80。四处观察只我一辆消磨时光的摩旅者,在一众行色匆匆的下班回家的汽车中显得格外突兀。在我担心摩托车不能上高架的规定时,不断地有车利用很小的间隙超越我。我终于想清楚已然在高架了只有横下一条心往前走,才朝逆时针方向转动油门把。座下的双缸发动机此时响应很慵懒,使我想起清晨闹钟响起时还在赖床的人。骑车人瞬间就有一丝不满,撒开右手手指又立即握紧,任油门手把在刚才短暂的放松下顺时针回转了一个合适幅度。与此同时,左手搭在金属手柄上的食指和中指稍回勾,离合器的自由行程迅速走完时,无名指和小指也顺势勾上来,手部一齐用力,离合手柄紧紧靠在车把上。目视仪表屏幕指示转速掉下更多之前,踩着档杆的左脚如小鸡啄米般上下运动了两次。左手缓缓地放开四指,再变两指,再放掉。刚刚再次握紧的右手又朝逆时针方向转动,伴随排气声音和双腿间的振动越来越大,转速和速度快速攀升。我身体前倾以对抗轮上扭力产生的加速度,脑里想后面的车应该不会再以为我是阻碍而需要或能够超越。一会儿仍升上高档以低转速巡航,省油而舒适。离目的地三峡大学剩下的路以分钟计了。
下高架的坡道尽头终于等到那个熟悉的禁摩标识。没看到此标识时尚可狡辩,这下没理由了。切换至百度地图来导航。百度地图是有摩托车这一出行选项的,有相应的提示哪里能走哪里不能走。小心翼翼地点掉广告后,按它的指示调头回去又上了高架,很快又下来,走了十来分钟到达目的地。
在三峡大学门口有个叫美食城的大厦,来之前研究过地图,有“大学生校外食堂”之语。这里停了不少四轮、两轮的车,但空间仍富余。把车骑到银行网点前划线的非机动车停车区,才看到有个押运车正停那里,车尾打开对着银行大门,一群顶着头盔穿着厚马甲的人进进出忙碌地推着大箱子往车里装。我自然地脱着骑行护具。等押运车周围的拿枪的人都进了车,关上门,开走了。我仍在原地不知所措,问自己下一步做什么呢?
吃饭、住店、进大学逛?
顾虑仍是担心摩托车限行。地图也讲的不甚明了。查询这里的相关规定,看到从本世纪初起到前年,共十条左右。有的笼统地限制一片区域的,有限制某条路,更有限制时间段的,还有说限外地牌的。
我立在那,观察马路上的车,外地牌不少啊,其中鄂A很是常见。一会儿轰隆轰隆从校园里地驶出一辆摩托,一会又一辆。对面是个公安局,里边也出来一辆摩托,皆黄牌鄂E。外地车有,摩托也有,只是外地摩托没有。不想了,限行无非100块嘛,即便开了罚单就当成是旅行的纪念吧。于是进了大楼,按指示到二楼餐饮中心,果然看到很多小吃店面还有很多的年轻的脸庞在吃着各色美食。
8小时的行程,我此刻感觉并不怎么累,但却对琳琅满目的小吃提不起兴趣。转了两圈后,什么没吃就出了大楼。还是先住店吧,住进店里再慢慢盘算。
拿出手机搜索附近旅店,选定了一家,在下单看好价钱后并不付款,只往那旅店方向走去。一会就看到了大大的招牌。进去后在前台问价钱,比手机上显示的贵,于是说我还是在手机上下单吧。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真正下单时已经没有刚才那价了,竟贵了十几块。来都来了,不折腾,就这吧。
前台倒是忙碌,我操作手机下单的工夫又有两三人办理了入住。
一会儿我从政务应用里找出身份证向她出示。她一边看我的手机一边低头去看面前的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趁这工夫我从台上那一小盘糖里精心选出一颗,撕开透明胶纸,塞进嘴里。转头,看看大厅里摆着的三峡旅游指南。有“两坝一峡”、“升船机”、“游轮”、“两日一夜”、“地接”等项目介绍,留有醒目电话号码。前台说“您住8428”,又说“顶楼比较热,这另一张卡是用来插上取电的,这样您出门时房间空调也不用关”,我说谢谢。拿了房卡,进了电梯,电梯几面壁上贴着”警方提醒“和同样的旅游项目介绍。
出电梯,走在四楼的地毯上,路过了一个“晒衣点”,看到杆子上挂着一些夏天的衣裤。
找到房间,开门进去。房间不算大,在我住过客房中属于中等水平。
放下包脱衣脱鞋打开空调。那遥控器上写着16度。我一直按那向上键,直到24度。躺床上,又在手机上查询周边信息,还是决定去刚才的大学门口那里吃饭。
休息一会后,就出门。按前台说的,拿着房卡,插着取电卡不拔,出门吃了牛肉拉面。将摩托车骑上,停在旅店门口。离睡觉还早,就骑车去那江边的万达。走夜明珠路,转到沿江大道,就看得到江了。江边各色的灯光映着大桥,江岸边游人如织,热闹非凡。经过了似叫三峡游客集散中心的地方,黄豆大小的雨滴开始掉下来,砸在头盔上,心中直呼不好,还没等想对策,雨一下子就大起来,等完一个红灯,我身上已经淋透。岸边的人群也是骚动起来,掩着额缩着脖子寻那屋檐桥下各自躲雨。
我进了万达商城,看着雨一直未停,感觉稍小时就开始回程。靴子是防水的,但靴筒朝上是开放的,雨水沿着腿导流进了靴里。回到住处,在旅店唯一的安保人员指挥下把车插在前后停放的两汽车之间。看到门口多了一辆挂三箱的摩托,北京牌,用大撑立着,我一边进店时一边跟门口保安大哥说,咱这能不能骑摩托,答曰不知道。回到房间擦干身子换了衣服。拧了淋湿的衣物,出门看那晒衣处,衣裤比刚才看到的少了。回身又到房里,拿起那几根衣架挂上湿衣服,才注意那衣架本应是挂钩的地方是一个完全闭合的圆圈,可以挂在墙上突出的东西上,不能挂杆上。
我找到吹风机,吹了会衣服,又利用酒店的几样物件,设计了排布方式,使热风能同时经过袜子、鞋垫最终导进靴里。
在吹风机过热保护起作用前,摸摸那几样已经半干,就拔掉电源线,满意地睡下。一会儿又感到热得冒汗。摸索到遥控器一直按,只到显示为16度不再变化,丢掉了遥控重新睡去。久久仍不见凉快,挪动身子到床尾离空调最近后才没再起来。
第二天醒来时,逐一摸了摸昨晚湿的衣物都已经干了。我出门吃早餐。在晴天下的街道来回转了转,走进了一家“万州特色面馆”,看菜单上有小面、热干面、米粉、炒菜等。店是两位老人在经营,此时无其他食客,四五张简易小桌都空着,有些碗筷残食还未收拾。我立在柜台点了热干面付了5元钱,看那老妇人拿起一把面条丢进汤锅里,汤锅和我家用的差不多大小,外表黑黄且凹凸不平,似已服役多年,一会儿锅里冒起热气。我转身又去看墙上菜单,又看那老爹弯腰抹桌子。再回头看面已经用长筷子捞出来,放到一个瓢里。案板上摆放着各色调料,蒜汁水、盐、酱油等等,还有更多是不太认识的。只听说每样料都有各家自己的独特配方,即便是同一种,加多加少也全凭那一瞬间的肌肉记忆,各有门道。苍老的手已经往瓢里挑了几样粉末和碎屑,在钢盆里舀了点卤汁,又捏了两下塑料瓶喷出有颜色的水,仍拿起长筷子搅拌起来。我离了柜台退后两步找凳子坐下,妇人停止了搅拌,歪着脑壳一手竖起瓢一手用筷子拨着面倒进碗里。头上几根银丝在水汽中闪闪发亮,早晨的阳光不知从哪里溜进了这昏暗店里。收了瓢和筷子,拿起块布抹了碗沿,将碗放在台面上。老爹不抹桌子了,慢慢走近台前,端起碗捧到我面前的桌上放下。我低头看到黄褐色碗里,最上面是香菜沫,面拌得很匀,卖相比武汉常用的一次性纸碗装的、还需要自己来拌的更好,赶时间的人往往稍微搅两下就大口大口地吃上了,有眼前这么仔细拌的时间,一碗都干完了。当然武汉热干面也有用大瓷碗的,只是去往1996年的时光机票尚难搞到所以不得见。此时我早已从桌上筷篓里抽出了一双筷子,挽起面吃起来,感觉味道很特别很好吃,一会儿就吃得干干净净。复合着的芝麻酱味、香菜味、麻味、咸味在嘴里回味。列位看官,这吃食的味道果真如何恐怕只能用自己的舌头才能尝到。且有俗语道“此之甘饴,彼之砒霜”,又有“众口难调”。比起观察角度不同产生的“偏见”,用舌头尝更是各得其味,“偏见”甚于眼睛。何况味觉不像视觉有那般广泛应用的信息转化、采集、存储、传播方法。作者笔力未逮,难用文字辩明其一二。
回住处收拾了行李退完房。经过门口那辆立着大撑的京B总觉得别扭,仔细观瞧,发现虽蓝白配色还贴了巴伐利亚发动机工厂的标,却是个国产品牌的车。尾箱后还挂着个小熊玩偶。不知道那车主是否也要去三峡大坝,总之我先出发了。
虽然感觉够,但仍是就近先将油箱加满了。中石化好像现在全改自助的了,看到的两个工作人员光动口不动手,教人如何先用手机下单再在加油机输入然后提枪加油。他们似乎更关心办会员的事。我估算了下单金额72元,结果刚刚好,车机显示的数据是很准的。
行驶在晴朗的阳光下,两旁新奇的山城景色让我愉快。
导航指示马上到一处红色堵点,通过时间5分钟。我在那里看到果然很多车,那里设着卡。有几个戴着遮阳帽的人用喇叭在喊着什么。看着其它车主都下车手拿着证件去到旁边的一排房子。看样子是要办通行证。
有个人一直冲我招手了半天我才陡然明白过去他跟前。帽檐下他的圆脸黑黑的泛着油亮的光,身穿白色短袖衫,两胳膊套着浅蓝色冰袖,肚皮鼓鼓的,扩音器垂在腰间。我们都将嘴凑近对方耳旁,说摩托不能走,从这旁边下去。我问那该如何走,说先开导航到三游洞,然后从三游洞再导航到大坝。我在手机上找到那地名给他看,说是的。我感谢他的提醒,骑上车离开了那条三峡专用路。此时的我本想快速到大坝的,哪知后面的绕行的行程那么多好看风景那么有趣呢。
带着愉快心情的旅程感觉,所行的路是宽的,所遇之人是友善的,所见之景是美的,山里的夏日阳光也和煦、风也清凉。
还未到三游洞,就已经在山边行驶了一段了,前后的车都不急不慢有序前行。几辆汽车开着窗,驾车人的手搭在窗边。山里空气如此清新,岂由得我这摩托佬独享?一路看远近的山,山间的弯曲的路,悬空的桥,山边的房子。山高耸着,江水被夹在时而宽阔时而狭小的山脚间川流不息,一艘游船行驶得很快,船头插着一面迎风飘扬大旗,甲板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人,在摄像、在欢呼、在振臂。
到三游洞的一路很多地方都有停车的地方,三三两两的游人扶着围栏在崖边伸头望着、拿手机拍着。三游洞近在咫尺,还是到了才停路边。忍不住立马到江边看。
两边有时是居民的房子,有时是民宿酒店。一路就这样走走停停,行了约一小时就快要三峡大坝景区了,又看到一个办证处,有不少车辆拥挤在那里。我导航绕行至离游客中心最近的限行边缘,剩下的不到2公里步行过去即可。
在进景区的关卡前,大小停车格早被各种电瓶车和汽车占满了,好不容易才找个空隙。我一边整理行李一边看。关卡旁一个封闭的岗亭,外挂有空调外机,士兵直立在里边,身边围着很多屏幕。岗亭外也有一块户外屏幕,有车辆识别镜头,有拦杆。一会一辆车来,屏幕上显示车牌号,下面四个绿色大字“有权通行”,伴随语音播报,拦杆抬起,车就开进去。旁边的留有人行道,我看到几个穿工装戴着安全帽的人进出,过会儿又有普遍衣着的人进出,我就从那道走进去了。
拐过一个弯,突然后听到很大的喷水声,音乐同时响起。男女声合唱不断重复着几句词道:“太阳挂在这个地方啊,月亮歇在这个地方唉,男人想着这个地方呀,女人恋着这个地方”。我才看到有个喷泉正往上有节奏地喷着水,水柱有一层楼那么高。地下有个石屏,上书“三峡工程酒店”。向酒店大楼看去,楼中间一个黑衣女人拿着块抹布佝着腰伸着胳膊来回擦拭金属栏杆。
我回想起这歌,觉得很熟悉,是《山路十八弯》吧?但似乎又连不上。
一边想,一边走着路边走。私家车还有旅游大巴地嗖嗖从我身旁的路上驰过,共同汇聚到游客中心,在停车场排起队往前挪动。有些人从后座的人先下了车,我跟随人群进了大厅。经提示通过扫码买了票。靠大厅的墙都是整齐排列的存包格。我选择了一个稍大的格,骑行服、护膝、驮包放进去后刚好塞满。骑行靴是放不了,也没带换的轻便鞋。只好仍穿那厚重的靴,拿了手机和一瓶水,朝入口走去。
扫码过闸机后,和旅游团的人混杂在一起等接驳大巴。35元钱,是景区内容交通费,路线上写着4个景点。旅游团的人要么戴着统一样式鸭舌帽,要么胸前或臂上粘着贴纸,每个团一个导游跟着。手上高举一个吉祥物,有的吉祥物像我家里厨房用的擦手巾。一辆大巴来了,很快就上满了人出发。一会儿经过一个卡点停车,我从车玻璃外看到岗亭旁屏幕上显示“有权通行”,车就开过去。像这样不知经过了多少个卡点。在山路上一个很急的弯道后,来到一片平地,有房子,卖饮料小吃,有很多人。车门开了,人全部都下了车,到了第一个景点——坛子岭。
开始走上扶梯。扶梯和在商场里那种没什么区别,不同的是建在山崖上,整个是露天环境。往下看还有点恐惧。
上了三四段那样的扶梯,终于不再上了。人群散布在坛子岭景点。正在我四处张望时,听到有扩音器里讲话,导游在树荫下聚集各自带的队伍,然后指着圆柱形的花岗岩讲解起来。这个景区面积不大,我就在围栏边听着讲解,远远看到都是山,还有大江,江面非常宽广。
停留了一会后,我仍是担心我的靴子,时时安慰自己说,靴子里很厚,可以吸很多汗。
走到185园区,想想也许185是表示的高度吧。在三峡大坝上听人说开闸泄洪之壮观,今年水位低有些遗憾等语。我心里早有准备的,记忆里家门口的河年年的这时都是满的,今年当然也同往年一样作了防汛准备,到“七上八下”却仍不见水涨,估计最多只比枯水期涨了一米,没了到河滩去的桥面。“水都下到北方了”——有人说。
看了大坝,又去看展板,展示了历史照片,决策会议、政府批文;更生动的是移民,他们拖家带口,全部家当在摩托后座上、在拉的板车上,嶙峋的颧骨,黑瘦的身材,还有身后的背景里的断壁残垣。我早前也听说过在我们那里有三峡移民,给他们地,给他们房子。
我通过观景镜看着对面高楼林立的秭归新城,100口径使几公里外学校的名字都清晰可见。唯一感慨的是楚国大地的著名诗人屈原的故里也随整个秭归县城没于江水以下,当然相关遗迹已在新城里重建,虽一江之隔,这次无计划去,无从瞻仰。暑假结束后再上班时就在办公室又写了一幅“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贴在墙上,同那“道在迩而求诸远,事在易而求诸难”一起激励提醒着我。
最初对大山大河的新奇感过去后,就感到天越来越热,走的路越来越远,到截流纪念园这最后一个景点时,脚下有些不舒服了。在三峡大坝最佳观赏点拍了照片后,走到附近的树林找了长椅坐下歇脚,脱下靴晾着脚。这里人不多,我将脚踩在靴上,并不敢放在长椅上。拉开袜子看到脚踝至后跟处皮已经磨破了。不远处看了截流石,刚进门听导游有介绍是当年未用完的,就放在这里供参观。我穿好鞋,不太利索地走近那些黑色的三角锥,大的有一层楼高,有的明显小些,静静地摆在那里,几处离地面近的面上覆盖青苔。莫名地想起“无才可去补苍天,枉入红尘若许年”的诗句来。
出得园来,坐上接驳车,返回至游客中心,在存包处取了驮包护具,仍按原路步行出景区,看了时间3点。与我的摩托车分开3小时后,再次合体。
在街边小店买了两瓶水,一气将一瓶雪碧喝掉大半,就开启导航回三游洞。仍是要原路返回。
到了三游洞,见对面山崖有音乐传来,似一个游乐园。喝完了水,见四下并无垃圾筒,就把空瓶捏瘪了,放在驮包里。再开导航,准备回程了。
一路走出了很久,在几处停了未见到满意的吃饭的地方就立马走了。后来觉得这样边走边看不安全,就算了不吃了。一路就专注地往前走。沿同样的山路,经过了龙泉湖一会出了山。
回程刻意换了另一线路。走荆门北,时时看到指示右拐进市区但没有转。到钟祥,停在红灯,看到旁边就有零食店,但发现已经错过了右转道,犹豫要不要去。后面车催起来,想着这种零食店,隔几百米就有个的,就继续走。走了几个灯,就似乎已经出了钟祥城。天也黑了下来。直到京山了,才停下来,晚8点左右,看到沙县和拉面店,都是关着的。还是去零食店买了雪糕、薯片和饮料,就立在街边吃喝,找到垃圾筒将一路上积累垃圾都丢了进去了。一个矮个男人背着袋子在昏黄路灯下拾去了那几个瓶子。
休整好了就继续出发。此时的夜早已黑了,月亮很圆,时而在右前方的远山上,时而又出现左边屋顶,时而转到一侧的林子里。一边是赶路行色匆匆,一边也提醒自己,虽然没什么车,路也宽,但最怕放松警惕。进入了一个小镇,看到前方有辆停在路中间,我小心地经过了人行道,才看到那车前方有个电瓶车倒在地上,几个人围着一个躺着的男人。驶过去后,注意力更加专注起来。
到了应城城区,看到路牌箭头指示“非机动车摩托车走辅道”,笑了笑。看了街边正是热闹时,灯火通明。但对那些招牌画着的美食总觉提不起兴趣。再经长江埠、道桥就到了村里。快到家时,看到一老一小两人站在路边,车灯照亮了脸,眼睛躲避着强光。驻了车一起进家门,父亲说孩子一直在问到了十点钟没有...